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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天下为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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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吃了定心丸。嫡长子固然地位无法撼动,次子和庶子也都可以各奔前程。那就和谐吧!

    但,这里面还是有问题。

    什么问题?

    天子诸侯的次子庶子可以再分封,大夫的呢?

    重大失误

    做不了大夫的贵族子弟,就做“士”。

    士阶层的出现,是宗法制和封建制的必然结果。因为按照宗法制,次子和庶子不能袭爵;按照封建制,封到大夫就不能再封。因此,大夫的儿子如果没有继承权,就只有贵族身份,没有贵族爵位。

    于是,这些无爵可袭的大夫之子,也包括家道中落的公子王孙,以及王室和公室的旁支远亲,便构成最低一级的贵族,叫做“士”。

    士,在历史上极为重要。

    重要性是逐渐显示出来的。如果说西周是王的时代,东周是诸侯的时代,春秋是大夫的时代,那么战国就是士的时代。那时的士,周游列国,朝秦暮楚,拉帮结派,合纵连横,演绎出一幕又一幕惊心动魄的活的戏剧。

    秦汉以后,我们民族进入帝国阶段,废封建,行郡县,诸侯和大夫这两级贵族都被消灭。除了皇族,所有人都是平民。于是,士便成为平民之首,与其他阶层合称“士农工商”。从汉帝国到清帝国,官僚集团主要由士组成,甚至一度形成所谓“士族”。士,最终成为中国历史的主人,尤其是中国政治史、思想史和文化史的主人。

    这并非没有原因。

    首先,周代的士,是贵族,也有贵族的权利和待遇。权利包括祭祀权、参政权和从军权,待遇则低于王侯大夫,高于平民。比方说,婚姻,一妻一妾;祭祀,三鼎二簋;乐舞,二佾(读如异),也就是舞女两行。

    但作为贵族,士“有权利,无权力”,最重要的是没有治权。因为天子、诸侯、大夫都有领地,比如诸侯有封国,大夫有采邑。这些领地,经过了授土、授民和授爵三大程序,因此领主不但有财权,还有治权。

    士就没有领地,只有食田,也就是某块田地的赋税归他,但对田里的农民不能统治。而且,还必须担任一定职务,才有食田,食田不是他的私产。拥有世职(世袭的职务)和世田(世袭的田地)的,是少数。

    越来越多的士,都只能打工。

    这就要有本事。实际上,但凡士,都多少有些能耐。他们或者有武艺,可以做战士、保镖、刺客;或者有文化,可以做史官、智囊、文秘;或者懂经营,可以做管家、会计、经纪人;或者会方术,可以治病、疗伤、看风水、配春药、传授房中术。再不济,也能“鸡鸣狗盗”。

    显然,周代的士,就是当时的知识分子和白领阶层。他们地位不高不低,人数不多不少,能量不大不小,最适合培养为中产阶级。苟如此,就能形成巩固各级政权、维护社会稳定的中坚力量。

    然而周人最大的失误,就在这里。

    从西周大封建开始,真正得到实权和实惠的,是诸侯和大夫。最后养肥的,也是这些中上层贵族。这对“中央”其实是不利的。因为诸侯和大夫越强大,天子就越虚弱。强枝弱干的结果,是周王室成为皮包公司,周天子成为光杆司令,最后连橡皮图章都当不成。

    一并退出历史舞台的,还有封建秩序。因为诸侯可能强于天子,大夫也可能强于诸侯。子公司超过总公司,岂能不乱?只不过,春秋是诸侯架空天子,比如“五侯争霸”;战国则是大夫灭了诸侯,比如“三家分晋”。

    但无论哪一种,士都是帮凶。

    但同时,挺身而出希望救世的,也是士。这就是先秦诸子。其中,儒家代表文士,墨家代表武士,道家代表隐士,法家代表谋士,都是士的代表。只不过,他们的方案各不相同,甚至认为那世界无药可救。

    同样是士,为什么有的助纣为虐,有的救苦救难,有的袖手旁观,如此不同呢?

    因为有君子,有小人。

    君子与小人

    君子与小人,也来自宗法和封建。

    依照宗法制,贵族的次子和庶子,也可以开宗立派,只不过嫡长子立的叫大宗,次子和庶子的叫小宗。但依照封建制,天子的小宗却是诸侯,那可是国族的大宗。同理,大夫是国族的小宗,同时是氏族的大宗;士是氏族的小宗,同时是宗族的大宗。所以士可以一妻一妾。甚至士人的族如果庞大,他的次子和庶子,还能成为家族的族长。

    但只要算一笔账,谁都清楚这世界上是大宗多还是小宗多。而且,只要贵族们的世代足够长久,族就会裂变,变出更多的小宗,小宗的人数也会越来越多。这就形成了一个人数众多的特殊阶层——小人。

    小人,就是“小宗之人”。

    相反,嫡长子则总是贵族。诸侯的嫡长子是国君,大夫的嫡长子是家君。那好,周王的儿子是王子,公侯的儿子是公子,家君的儿子就是君子。这,倒是不论嫡庶的。所有家君之子,都是君子,即士。甚至宗族的族长,由于俨然君主,他的儿子也可以叫君子,至少嫡长子可以。

    君子,就是“君主之子”。

    这就是君子和小人的本义——大宗之子和小宗之人。这时,作为贵族,小宗之人也是“人”,地位至少比“民”高。民,是平民和奴隶。人与民,并不平等。

    但,君子之泽,五世而斩。天长日久,子子孙孙,贵族们那些庶子的庶子的庶子,就不但只能是小宗的小宗的小宗,甚至不再是“人”。低级贵族之小宗,更是如此。

    这就产生了第二种含义:君子是贵族,小人是平民。

    贵族与平民是阶级,也是等级。由于是等级,后来又指品级,也就是君子高贵、高尚、高雅,小人粗俗、低俗、庸俗。原因也很简单:文化和教育资源不一样。君子能接受良好的教育,当然“三高”;小人甚至无法接受正规教育,当然“三俗”。

    再后来,阶级的意义没有了,品级的意义也淡化了,变成了“品类”:君子是好人,小人是坏人。或者说,君子道德高尚,小人品质恶劣。阶级讲身份,等级讲地位,品级讲品位,品类讲品质,都是君子高,小人低。

    这是君子和小人的第三种含义。

    毫无疑问,这里面有歧视,却不等于没意义。意义是对士的。因为王之子是王子,公之子是公子。所谓“君子”,主要指大夫的儿子,即家君之子,也就是士。士,可是在贵族和平民之间荡秋千的。你自强不息,就仍是君子;你自甘堕落,就沦为小人。因此,必须树立君子之德,弘扬君子之风。尽管那最后的结果,不过是成为精神贵族。

    然而这很重要。

    事实上,有精神贵族,才有贵族精神。贵族精神不是摆谱、撒娇、端架子,而是高贵、自律、守底线,独立、自由、有尊严。为此,他们倒驴不倒架,可杀不可辱,宁肯杀身成仁,不肯苟且偷生。

    这样的精神,是我们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。

    因此,正如不能没有中产阶级,一个社会也不能没有精神贵族。然而纵观中国历史,从先秦到唐宋,虽无中产阶级,却有精神贵族。但到明清以后,专制日盛,斯文扫地,精神贵族和贵族精神都日见稀缺,甚至被赶尽杀绝。中华文明的精神,可谓命悬一线!

    但这是后话,现在还看西周。

    算盘未必总如意

    说起来,周天下其实算得上树大根深。

    周的根,在农村。

    这并不奇怪。周,原本就是农业民族。何况在邦国制度的框架下,诸侯的国,大夫的家,都是自主经营。大夫的财政收入当然来自采邑。诸侯的则不但来自全国,自己也会有一块自留地,就像天子拥有天下之外,还有一个周王国。

    周王国其实就是周天子的采邑。它既是政治实体,也是经济实体;既是周天下的“中央政府”,也是周天王的“独立王国”。后来周天子被架空和颠覆,就因为周王国每下愈况,综合国力不但不如诸侯的封国,甚至不如大夫的采邑。

    采邑是周的基层政权组织,地位相当于后来的县,规模相当于现在的乡。采邑中有村社,大一点的或者还有庄园、牧场和森林。城堡之外的郊野,则是八户或十户农民编组耕种的井田。管理采邑事物的,是大夫的家臣。

    家臣都是士,职务则各有分工。职位高的叫宰,是大夫的大管家。孔子的学生子路和冉有,便做过鲁国大夫季孙氏的宰。但这已经是春秋了。西周时期,家臣应该都是不能袭爵的家君之子。他们既然不能像嫡长子那样接班做家君,也就只好去做家臣,帮助父兄“齐家”。

    这是合理安排,也是如意算盘。

    我们知道,在当时的条件下,周天下其实很大。不要说远在天边的周王,就连大国的诸侯和大邑的大夫,距离子民也很远。真正在第一线接触民众的,就是家臣。

    所以家臣至关重要,然而君主们却大可放心。因为家臣是大夫的子弟,大夫又是诸侯的子弟,诸侯则是天子的叔伯、舅舅、兄弟、子侄、女婿、连襟、妹夫、丈人。这样的江山,岂非铁打铜铸?这样的政权,岂非稳如泰山?

    至少,那根子也扎得够深的了。

   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。

    天算是什么呢?是日子久了,血缘就淡薄,关系就递减。这是自然规律。所以,用血缘和婚姻来维系政治联盟,可以奏效但不能持久。再大再和谐的族群也要分家,四世同堂就到了顶,接下来便是五世而斩。

    何况周天下这个总公司原本就是虚的,实体是诸侯的国,后来还有大夫的家。实际上,从西周到东周,发展的趋势就是强枝弱干。不但诸侯变得尾大不掉,就连大夫也后来居上,请问那还能维持吗?

    没错,凡事有利就有弊,算盘未必总如意。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事,是没有的。但始料不及的,是问题会出在家臣。

    家臣有什么问题?

    忠心耿耿。

    奇怪!忠心耿耿不好吗?好。但家臣不是忠于国君,更不是忠于天子,而是忠于大夫。因为大夫是家君,他们是家臣。所以他们公开宣布“只知有家,不知有国”。

    于是,爱家不爱国,便成了家臣的职业道德。公元前530年,鲁国大夫季孙氏的一个家臣在宫廷斗争中站在国君一边,结果成了过街的老鼠。乡亲们讥讽地说:我有一块菜地,长的却是草皮。身为家臣而心系国君,太有才了你![2]

    这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是啊!原本希望家国一体,结果变成家国对立;原本用于维稳的手段,却变成最不稳定的因素,岂非莫大讽刺?

    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家臣的理论。

    我们知道,周公他们为了巩固政权,曾经提出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,叫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”。按照这个理论,从诸侯、大夫到家臣,便都应该忠于周天子。然而家臣们的说法,却是“封略之内,何非君土;食土之毛,何非君臣”。封略,就是大夫的采邑;君,则是家君,也就是大夫,没诸侯什么事,更没天子什么事。[3]

    这简直就是地地道道的“修正主义”。

    毫无疑问,这里面肯定有一个转变的过程。起先,是王土变成了国土,然后又变成了君土(家君之土)。与此相对应,王臣也就会先变成侯臣(诸侯之臣),再变成家臣(家君之臣)。这时的周天子,可真是鞭长莫及了。

    因此,家臣们心目中的君臣关系,便只存在于采邑之中。什么镇守边疆,捍卫王室,不过一句空话。就连保家卫国也只能做到一半:他们只保家,不卫国。

    周公,你想得到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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